《姐姐是恶女(np亲姐弟)》 1.跪下 楚灵榆记得自己和师兄弟在焚天恶谷除妖龙。 这漆黑地方是何处? 伸手不见五指,说不出话,看不到光亮。 心口传来痛意,五脏六腑如同岩浆浇灌,蔓延到全身各处,四肢运化不了灵气护体,和小时候一样。她挣扎着抬起手贴近自己的心口。 跳动的心脏,缓慢而沉稳。 再慢些,楚灵榆可能就感觉不到。 她的手指使力,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肉,挖出自己的心。 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健康的心。 又是梦境。 楚灵榆捏碎它,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师父的紫云剑阁中。 捏决才发现丹田没有一丝灵力。 僵住的手停在半空,脑海无端涌出关于焚天恶谷的回忆。 当时她站的最远,恶龙的四肢和七寸早就被困妖链束缚,到底是谁害要害她呢? 这些年为了装好人已经够辛苦了,所以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阿姐,我来看看你。” 楚思明站在屋外,他方才好像听见姐姐的声音,修长的指节轻轻敲了木门。 楚灵榆没有出声,抬头盯着师父亲自为她绣的平安福袋发呆,真好看,和师父一样好看。 一刻钟之后,楚思明小心翼翼打开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一个瓷质茶杯凌空飞来,砸到他的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他可以躲却从来不敢躲。 他的额角没有一处完好。 他目光虔诚炽热,脚步停在床边,身形修长,能够遮挡住大半的视线,最后将带血的完整的茶杯递到楚灵榆手中。 楚灵榆把玩许久,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茶杯被她扔到地上,四分五裂,碎片划伤楚思明的脸,额角上的血迹还未清理。 她对楚思明说: “跪下。” 楚思明身躯微微一愣,底下原本看向楚灵榆手指的双眼,背着光眼底大片暗色,他听话照做。 膝盖重重压在碎片上,一声微乎其微的闷哼声。 楚灵榆掐着他的下颌,使他被迫挺直身躯,收紧的手颇有捏碎骨头的意思,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问道:“除恶龙时,你在何处?” “楚灵榆,你在怀疑我?” 他反问道,有些不敢相信,额角牵扯时,伤痕又开始流血,血迹留到眼角,最后到楚灵榆的指尖。 楚灵榆露出嫌弃的眼神,将指尖的血再次抹回到他的额角,顺便使劲往里戳了戳。 他很疼,明明全身都在颤抖害怕,却不得不承受。 “我怕啊,之前在楚府,有多少弟弟想杀我,楚思明,我为什么留着你陪在我身边?为什么我的修为会消失?为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 越说楚灵榆越失控,她的手指向下,轻轻抚摸楚思明的脖子,十指述而收紧。 虽然修为失去了,但力气好歹还有一点。 楚思明脸色涨红,脖颈青筋因缺氧慢慢变大,窒息的感觉充斥全身,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看向楚灵榆的双眼有很多情愫,嘴角带着一抹不知何意的笑。 他在笑什么? 笑自己现在是一个废物? 还是笑终于解脱,不必在受虐? 楚灵榆可不想他如愿。 在最后关头,楚灵榆松开双手,慢条斯理揉着自己的手腕。 真是费力啊! 楚思明身躯猛然没有支撑险些摔倒在地,脖颈处的手印微微发红发痛,每次外出捉妖时,他很喜欢沉溺幻境,幻境中,他掐着阿姐的脖子,一如现在这般,久久不愿醒来。 楚灵榆已经开始思索到底是谁? 一行八人。 她和楚思明相互握着对方的把柄,他不敢贸然行动,也许会和人合作,谁呢? 她的未婚夫,那位正人君子,得知自己的未婚妻是一个疯癫、邪恶、狠毒的人,转而和楚思明携手废掉她的修为,退掉婚约…… 三师哥,小心眼又睚眦必报,前不久在剑术大赛上赢了他,所以怀恨在心…… 柏师叔,如今才摸到筑基高阶,如何配得上师父…… …… 楚灵榆闭上双眼,还跪着的楚思明突然开口,“不止你,还有一个师妹和师弟受到波及,只不过他们更加严重,海识被毁。” 楚灵榆皱眉,随即一个耳光扇到楚思明的脸上,“关我何事?你不能帮我,楚府有的是人想帮我。” 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而捧起楚思明的脸,仔细擦拭他额头上的血迹,眼神落到身后熟悉的身影,嘴里温柔说:“姐姐怎么会怪你呢,在外总会出现各种意外,你不必如此惩罚自己,这样姐姐也很自责难过。” 楚思明大胆的将手覆盖在楚灵榆的纤细的手指上。 温暖的、渴望的、虚假的。 他的亲姐姐。 她的模样是那么明艳动人,让人不舍得挪开分毫目光。 楚灵榆察觉到他的目光。 嘴角挂起很温柔的笑意,虽然这个笑意他从未拥有,只有在扮演姐弟情深时展露,楚明思依旧不知所措。 “傻瓜!”楚灵榆说。 是楚灵榆的师父。 金丹初级的修者。 她的身后还跟着阿姐的未婚夫。 2.心头血 楚思明站起身,捏决将碎片收到百宝袋中。 “沐云师伯,裴师兄。” 楚思明让出自己的位置,默默站到床尾。 “师父,裴师兄你们来看我啦!”楚灵榆温柔地说,而看向自己难以挪动的双腿时,眼神变得自责懊悔:“都怪我自己,平日不够认真,没有增进修为,此次任务险些拖了后腿。” 楚灵榆挣扎着要起身时,楚思明往前走了半步,手在腰间还未伸出去。 爱徒心切的沐云先他一步。 沐云哪里听得她如此否定自己。 她抬手轻轻拨开楚灵榆额间的碎发,揽着她的肩膀说:“遐龄啊,师父会帮你重新修炼,你先好好在紫云剑阁养伤。” “听闻那两个受伤的弟子灵根和海识已毁,无法修炼,只能送回家乡。” 看,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会被仙门遗弃。 “还好你的海识和灵根还在,能够补救。” 楚灵榆热泪盈眶,扑到沐云怀中,放肆地大声哭泣。 沐云缓缓拍着她的后背。 她抬头,看见裴之珩正垂眸看着自己,他的眼睛明亮深邃,气质清冷,脸上没有过多的情愫,仿佛自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真是让人伤心,明明最后会是最亲密无间的人。 紧接着她看见裴之珩从腰间拿出自己曾经送他帕子,上前一步,似乎想为她擦拭眼泪。 楚灵榆不经意偏头躲过,将脑袋埋进师父的脖颈间。 她没看见裴之珩微微皱起的眉眼。 或许她在生气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裴之珩心想。 他将帕子迭好,再次放到自己的腰间。 抬头时,对上楚思明的目光。 少年时候,他记得他和楚思明的关系还不错,说不上挚友,也能算是伙伴。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拿仇恨的目光看向自己。 就如现在这般,眼神里有不甘、仇恨和讨厌。 裴之珩自问问心无愧,他对着楚思明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不愿意看自己而故意偏头的楚灵榆。 记忆中楚灵榆都是温柔的,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崇拜和向往,大方展示笑意,眉眼弯弯,修为提升时,两眼亮晶晶的,喊他裴师兄时,声音缱绻软绵,让人心口难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或许他需要问问其他有未婚妻的师兄弟。 第二天,楚灵榆尝试下床。 第三天,楚灵榆尝试握剑。 她的本命剑:有邪。 可是,她拔不动。 没有修为等同废物。 楚灵榆握着拔不开的有邪,把院子里的树枝全弄断了,直到手腕酸胀,才停住。 “吃点东西吧,楚灵榆。” 楚思明倚在大门旁,手中提着一盒吃食。 楚灵榆本就生气,直接将有邪扔到他的身上。 “我早已辟谷,何须吃这些东西。” 但肚子确实传来饿意,只不过并不是单纯的饿。 她很渴,想喝血。 当初修为到达筑基时,她就再也没有喝过楚思明的心头血。 楚灵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视线移到他的心口处,眼神晦暗不明。 楚思明清楚知道她想干什么,他没有说话,在院子设下阵法,先她一步去了楚灵榆的房间。 他将姐姐抛在身后,让姐姐看不到他眼底的欣喜和欲望,他的每一步仿佛走在自己的心尖上,颤抖又紧张,耳膜里全是姐姐吃饱喝足的吞咽声。 楚灵榆进来的时候,他自作主张坐在了她的床上,胸前的衣服被自己扒开。 他长得偏美艳,看上一眼就容易爱上的花花公子模样,有和自己一样的双眼,眼尾上翘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洁白的皮肤,不过经年累月的修炼让他的皮肤不在同从前一样洁白无暇。 心口的伤痕反反复复迭加在一起,有的丑陋,有的清晰,有的蜿蜒。 这一切都是楚灵榆的杰作。 她嫌弃的看向楚思明的伤口。 而他双手奉上能够伤害自己的刀。 楚灵榆接过刀,高高举起,重重落到楚思明的心口位置。 她的嘴角有邪恶而又疯狂的笑意。 他的面容出现痛苦而又享受的表情。 “故意留着给我看,膈应我吗?” 紧闭双眼的楚思明慢慢睁开自己的双眼,对上楚灵榆的眼睛。 他松开握紧桌沿双手,抬起青筋暴起的手臂,握向将刀插向自己心口的双手。 咬紧牙关,微微颤抖地说道:“阿姐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新鲜的血液从刀尖开始往外涔出。 楚灵榆拔刀,弯腰低头,鲜血滋润唇齿,吞咽进入腹部,连带着气愤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大口吮吸,不知节制。 而楚思明轻轻抚摸她的乌发,一寸一寸。 结束一切后,楚思明将楚灵榆抱上床榻。 喝完血,楚灵榆就会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气色和身体会好很多。 心口未做包扎,动作过大,少许鲜血还是会流出来。 他抹到自己的指尖,后眼神诡异盯着楚灵榆的嘴唇,他用指尖的鲜血涂满她本就红润饱满的唇。 再往里,就能碰到她的洁白的齿。 师父的传书来到他身侧,催楚思明回洞府。 他依依不舍的吻落到楚灵榆的眉眼。 他说:“阿姐,等我回来。” 裴之珩找到一位师弟,师弟了解之后,觉得是裴师兄平日对楚师姐不够好,应该多去找她,与她多说体己话。 所以今夜,他来到紫云剑阁。 恰巧看见楚思明从楚灵榆的房间出来。 他们姐弟关系真好。 裴之珩敲门,无人答应,准备离开时,一丝鲜血的味道飘到他的鼻尖。 裴之珩推开门。 楚灵榆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房间里没有鲜血的味道。 浅浅月光下,他看见楚灵榆白皙透亮的肌肤和饱满红润的唇。 以及唇上的伤口。 3.订亲 最近几日,裴之珩总是往紫云剑阁送来各种珍奇异宝,有鲛人哭泣时落下的泪珠、有秘境中大能留下的功法、有妖兽修炼千年的内丹…… 看到这些,楚灵榆并未表现的多么喜悦,她的面容不再是温暖的,她的双眸充斥着淡淡的忧伤。 失去修为,对她的打击很大。 他记得,小的时候,楚灵榆时常躺在贵妃榻上,不能吹风,也不能见光,屋子里全是药草的难闻味道。 父亲领着自己去楚府。 他不喜欢听大人讲话,独自出了门。 跟随一只脚受伤的白色兔子来到楚灵榆的院子前,他捉住了那只乱跑的兔子,想为兔子包扎。 台阶上楚灵榆歪头正看着他。 他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移开视线看向她的身后。 楚灵榆穿着醉红色石榴裙,乌发垂肩,身形消瘦,肌肤透着病态的白,脸上不见血色,发出的声音虚弱无力:“那是我的兔子。” 裴之珩在台阶下双手捧起兔子还给她。 她有些吃力的抱起兔子,细长的手指抚摸兔子雪白的绒毛,手指和绒毛融为一色,受伤的兔子在她的怀中颤抖。 当她低头看自己,眼神里好像带着讨厌。 父亲的人一路找过来,带走裴之珩。 回家时,父亲问他:“听说你遇见了楚小姐?” 他闷闷道:“是的,父亲。” “你喜欢楚小姐嘛?” “喜欢。” 可她好像讨厌我。 后来他和楚灵榆订了亲,他会是她未来的夫君,会与她长长久久,会在世人提起裴之珩时就想起她楚灵榆的名字。 他要成为剑道魁首,生生世世守在楚灵榆身边。 思及此处,心口越发滚烫,原本放在两侧的手掀开衣袍。 修长的手指覆盖在硕大之上,嘴角溢出楚灵榆的名字。 “灵榆……灵榆……” 能否别在对我冷淡,能否多看我一眼。 深夜,楚灵榆做了一场噩梦。 焚天恶谷的妖龙缠上自己的双腿,尾巴上恶心的鳞片摩擦她的小腿,周围漆黑一片,呼吸被紧紧压制,身体不断下坠,仿佛这条妖龙想把她拖下深渊。 所有的符咒、法术、修为对它无效。 妖龙的尾巴不满足于楚灵榆的小腿,转而朝大腿攀爬。 一层一层紧密缠绕。 黑雾蔓延的焚天恶谷中,她看见妖龙的真身。 四肢被铁链钉在阵法中,巨大的铁链蜿蜒到四周,角落矗立参天巨石,直达云霄,巨石上的法文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而面前缠绕自己的妖龙是魂魄。 他在空中高悬,收紧的尾巴几乎要让楚灵榆窒息。 灵魂出窍时,楚灵榆看见身体里跳动的鲜红的心脏。 又是自己的梦境。 挣扎间撕碎胸口。 使出最后的力气捏碎她的心。 汗水浸湿床榻,镜子中的自己面色红润。 她翻开裙子,看到小腿有被缠绕的痕迹,目光向内侧,大腿跟的龙鳞印记赫然在目。 “啊……毁了我的修为还要纠缠于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楚灵榆尖叫吼出声音,起身将桌面的瓷杯摔个粉碎。 她现在需要一个人跪在碎片上,鲜血染红白玉瓷器,用手中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刺进人的小腿上,削开大腿内侧的肉,再将匕首插进妖龙七寸,折断他的四肢,紧紧掐住妖龙的脖子,将他碎尸万段。 等她意识回笼时,房间的镜子前,她看到自己的膝盖留着鲜血,小腿满是伤口,大腿内侧削下来的肉整整齐齐放在地上。 疼痛让楚灵榆莫名兴奋。 但她的脸色较为方才开始变得苍白。 乏力感让她难以支撑身躯,她微微喘息,看见母亲的千里传书。 “灵榆啊!听说做任务时受伤了,阿娘已经派人送来千年灵芝和人参,你让楚思明好好炖给你吃……家里那些死老头一听说你受了重伤开始大事小事不断,太讨厌了,你要多多注意身体,危险的事都让楚思明去做……你父亲云游还未回来……” 念完内容,信纸掉落在楚灵榆手中,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点火。 信纸在空中燃烧殆尽。 清晨,楚思明从自己洞府端来了人参汤。 楚灵榆面无表情地在床边,眼下有少许乌青,待楚思明将汤放稳,她站起身抬手一巴掌打到楚思明满脸笑容的脸上。 楚思明偏着头思索自己的问题,余光看到楚灵榆的膝盖渗出的已经凝固的血迹。 他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隔着衣袍触碰楚灵榆的伤口。 温和的灵力从他的指尖落到楚灵榆发疼的伤口上,虽经脉暂时被封,灵力依旧可以在全身游走,大腿内侧长出新的血肉,让楚灵榆头皮发麻,脚趾蜷缩。 她的手抓着楚思明的头发,稍稍用力,另一只腿也跟着跪下来。 他的气息越来越乱,跟恶心的妖龙一样,从小腿不断向上缠绕,略过长好的新鲜血肉,只差一步的禁地,他试探般轻柔吹过,被楚灵榆被迫抬起下巴。 她皱眉,眼底都是疑惑和不解。 “你在干什么?” 他讥讽说:“阿姐,难道没有同裴之珩做过?” “做什么?” 楚灵榆问他。 一个藏在心底很久的秘密,在这一刻终于得到解脱。 他看到过裴之珩克制的吻上她唇,也听见过旁的人说他们夜夜难舍难分,梦中梦见过她穿着鲜红的嫁衣一步步走到裴之珩的身边。 金童玉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举案齐眉…… 那他呢? 他的痛苦,他的恨意,他的思念,他的欢喜…… 他一切的一切……都要被楚灵榆抛之脑后吗? 楚灵榆又打了他一巴掌,才把他从疯癫的情愫里唤醒。 “滚出去,别打扰我打坐。” 一年一度的剑术比赛迫在眉睫,除了在外做任务的弟子,其他凡是剑宗弟子都必须参加。 楚灵榆的身体和修为尚未恢复,有邪完全无法拔出来,甚至没办法上台。 而最后一名,面临着被送回家乡的后果。 师父找不到办法打通她受损的经脉,师尊还在妄虚海里闭关不出。 剑宗掌门和那几位长老才不会看你受没受伤,他们只在乎你修为的高低或者能不能替他们斩妖除魔。 裴之珩御剑日行千里,飞往天下斩妖救人。楚思明隔半个月就会去幽都九冥阵法除魔,加固封印。 他们算是剑宗最为出色的年轻一代。 成长之路颇为顺利。 不像她从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入了仙门,筑基阶段反复甚至失去修为。 楚灵榆的恨意蔓延到全身。 “楚师妹,你睡了嘛?” 裴之珩站在屋外敲门,他留在院子里纸人告诉自己楚灵榆还没睡。 他捏了一个清洁术,匆匆来到楚灵榆门前。 屋内点了一盏小灯,光线微暗,闭上眼睛,灵力层层穿透,他看到楚灵榆在床上看书。 “进来吧,裴师兄。” 刚落到楚灵榆指尖上的灵力被另一股灵力弹开。 4.鞭子 是谁的灵力呢? 裴之珩眸色暗了暗,手中的镶嵌红色宝石的朱钗略微变形,他轻叹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瞬间平复,朱钗也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推开门,楚灵榆没有下床,盘腿坐在床上看书,青丝垂在身旁两侧,有些落在精致的锁骨上,见他进来,抬眸正笑容温柔的看着自己。 裴之珩今年二十有五,他比楚灵榆大三岁,定亲十七年。 他很少独自进过她的闺房。跟他清冷的房间很不一样,窗台有不知名的花草,桌子上有瓷杯,瓷杯里养着小鱼,床边吊着一排珍珠帘子,风一吹叮咚作响,两个和墙壁一般高的架子,上面放满了很多珍奇异宝。 有他送的,还有不知道是谁送的。 走近几步扑面而来全部都是独属于她的气息,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难以呼吸,只能屏住气息,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 裴之珩喉咙发紧,口干舌燥。 他们平日里相处,克己复礼,平淡温馨,如同相处很久的朋友一般。 书信往来至多,虽然她从不回信。 但每每做完任务回来楚灵榆给他送一些亲自做的饱腹灵丹,有甜的有咸的还有辣的。 思及此处,裴之珩的心头涌现出别样的情愫。 欢喜的、独特的、疯狂的,尚未排解而久久压在心底深处的情愫。 “裴师兄,你找我有何事?” 楚灵榆还需打坐恢复修为,没有太多时间与他闲说。 她眉头微蹙,装不下去温柔。 裴之珩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修长的指节上握着一根做工华丽的簪子,簪子上还有一颗红色宝石,暗淡的灯光下闪烁着幽暗的红色。 很漂亮,是楚灵榆喜欢的东西。 “楚师妹,这个是……” 还未等裴之珩说完,楚灵榆就探出身体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 冰冷和火热相撞,裴之珩微微愣住,僵硬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在何处,过了良久,最后轻轻放到楚灵榆的脑后,缓缓抚摸她的发丝。 楚灵榆在裴之珩怀中抬眸问:“裴师兄,这个能帮我恢复修为,对吗?” “这个是泡在千药渊的蛇骨制作而成,对于恢复修为有些许的疗效。” “啊……”楚灵榆那充满希望的眼睛瞬间失去光亮,她垂眸低头擦了擦毫无泪意的眼睛。 在裴之珩准备捧起她脸颊的时候,她抬起头,温柔中带着一丝善解人意的说: “那师兄快帮我簪上。” 裴之珩突然想起一位师兄跟他说过,恢复修为还有另一种方法。 两个彼此相爱的人阴阳交合,也就是双修。 能够提升彼此的修为还可以增进感情。 当时被他严词拒绝,他觉得要给楚灵榆一场盛大的婚礼和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小瞧她的身份。 他没有成为剑宗最厉害的魁首,没有让妖魔鬼怪听之胆怯的名号。 她会受到伤害。 最近这些时日,不展笑颜的楚灵榆让裴之珩的心有些动摇。 所以,他捧起楚灵榆的脸,将手中的朱钗簪到方才挽好的发髻中,对着楚灵榆明亮的双眸问出心底最强烈、最隐蔽的爱欲。 “听闻双修可以提高修为,楚师妹,你愿意吗?” 说完,他紧紧盯着楚灵榆的脸,害怕她唾弃自己卑鄙又无耻的行为。 有师姐跟楚灵榆说过双修的事,貌似是两位一男一女口齿津液互换,抱在一起亲亲摸摸的样子。 楚灵榆嫌弃恶心,加之之前稍有一些心高气傲,没听完师姐讲的故事便离开。 如果对方是裴之珩? 模样俊朗,气质温柔,身材高挑,一双脉脉含情桃花眼,高挺的鼻梁,精湛的剑术,也算的上剑宗顶尖的弟子,好像不是很吃亏。 “裴师兄,你教我。” 楚灵榆闭上双眼。 裴之珩看到她微颤的睫毛和眼底的阴影。 她会怪自己引诱她吗?她会后悔与他定亲吗?她会在将来找到真正爱的人而抛弃他吗? 低头不断靠近的脸颊,紧张颤抖的心跳。 他的吻落到朝思暮想的人的嘴角边。 克制的喘息声逐渐变大,而他推开楚灵榆,夺门而出。 “就这样?” 楚灵榆不解,她尝试开始运气,还是和早上一模一样,她的修为没有恢复。 她下床,拿出鞭子重重地抽在地上。 楚思明一只手接住她的鞭子,掌心裂开伤痕,传来痛楚。 “谁惹你不快?”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去幽都除魔了吗?” 楚灵榆收回自己的鞭子,坐在床上,看着楚思明红润健康的唇,来了兴致。 “你有跟人双修吗?” 楚思明盛汤的手停住,挑眉看向楚灵榆,上挑的丹凤眼里全是不解,气愤的咬住舌,才勉强保持理智和平静。 “没有。” 楚思明垂眸说,眼底一片暗色。 楚灵榆瞪了他一眼:“废物。” 楚思明没有反驳,顺着继续问,手中的汤勺越搅越快,他说:“你从哪个人嘴里听说双修的?” “你最近胆子大得很,敢这般与我说话?” 楚灵榆横眉冷眼望着他,一个靠着她施舍长大的人,还敢对着她的事指手画脚、冷言冷语? 看来是这段时日缺少管教。 “跪下。” 楚思明跪下的瞬间,身后的房门也随之紧闭。 姐姐手中的鞭子,一鞭又一鞭抽打在楚思明的美艳的侧脸,骇人的伤口从眼角到下颌,衣衫下宽厚的肩膀隐隐透出血迹,吞吐的气息在胸腔起伏,连带着腰身一起,背脊直挺,接受了来自姐姐所有的恶意。 皮开肉裂的累累伤痕让他脸上出现既痛苦又欢喜的表情,承受不住时会弯下身,露出干净的后背,楚灵榆逐渐癫狂,她甚至想听见楚思明开口求饶的声音。 所以每一鞭都用尽了她的力气。 直到楚思明蜷缩在地,额角大汗淋漓,衣袍被汗水和血浸湿,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发出稚嫩小兽短促的强烈的喘息声。 楚灵榆弯腰低头看向近乎昏厥的楚思明。 他是所有弟弟当中最能忍的孩子,楚灵榆奖赏一般摸了摸他的头。 “我要你去双修,然后回来教我。” 原本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5.回家 “楚灵榆,你知道双修是什么吗?” “我知道的话还要问吗?” 楚灵榆揪着他乌黑的头发,迫使他强忍身躯上的疼痛慢慢抬头。 “一年一度最大的剑术魁首比赛还有不到十日,你明白我的心急如焚吗?” 楚灵榆松开紧紧抓住他头发的手,疯魔一般围绕他走了好几圈,嘴里不停念叨:“不,你不会明白,你从小就身强体壮,修炼基础绝佳,一个野种,一个贱人,凭什么比我天赋高,这不公……” 楚思明幽幽抬起头,身躯上的伤口散发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黑气。 当他看向逐渐癫狂的楚灵榆时,原本漆黑一片的瞳孔渐渐恢复清明,他无奈摇头,不顾身躯被鞭打的疼痛,挣扎着起身,将楚灵榆拥入怀中。 一个珍惜温柔的吻落到楚灵榆的嘴唇上。 伤痕触碰到楚灵榆的衣袍,细微的疼痛让楚思明微微皱眉,但眼神柔和安静,仿佛得到救赎。 阿姐心中只有修炼,是谁这么卑鄙跟她说的双修? 楚灵榆的燥热被楚思明平复下来。 脑袋清醒后看见楚思明正眼神缱绻看着自己。 随后在脸颊落下一个吻。 楚灵榆用力推开他,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颊,恶狠狠的瞪着楚思明。 “你亲我做什么?” 楚思明被她推开连退后几步,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指着破碎不堪的脸,无奈的笑了笑,“楚灵榆双修的第一步是亲吻对方的脸颊。” “真的吗?” 她记得师姐说的是嘴唇。 说完,楚灵榆目光落到楚思明的嘴唇上,他的嘴唇还有被自己鞭子抽打的伤痕,乌紫色,没流血。 但锁骨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楚思明点点头:“我何时骗过你,楚灵榆。” 也对,他从来不敢骗自己,也不敢对自己说谎。 楚灵榆收起鞭子问:“第二步是什么?” “第二步我还需了解清楚,楚灵榆你先等我。” 楚思明脚下生风,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张离开此处。 一出门,脸颊,锁骨,小腹,后背的伤痕全部消失不见,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贴近楚灵榆时,闻到的淡淡的香。 独属于楚灵榆的香。 剑术大赛前一个夜晚,楚灵榆还是没有等来楚思明的双修秘法,掌门坐下的大弟子乌昭过来询问她为何没有报名参与剑术大赛。 “原来如此,掌门的意思是既然已经耽搁这么长时间,想必沐云师伯和青濯师尊也没有办法帮你找回丢失的修为。” “乌大师兄,我可是青濯师尊点名收下的弟子,他在妄虚海里闭关拦截妖族入侵,你和掌门就是这样对待他身边弟子的吗?倘若让他知晓,你师父的掌门之位还敢不敢要?” “你在威胁我!”乌昭双手环抱胸前,眼神不善。 “大师兄,我别无他求,我只是想修炼,我只是想长生而已。” “我会回去与掌门说,到底如何定夺,皆听掌门差遣。” 清晨,送人回家乡的木船出现在紫云剑阁门门口。 “楚大小姐,请吧!” 是陌生的人,不怀好意的眼神。 楚灵榆面带微笑,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受到乾坤袋里。两个架子上放满纸符变成的奇珍异宝,被他们抬到木船上。 趁着他们没注意楚灵榆躲到床底下,纸符变成的她跟着一起上了船。 没有修为的她现在如同案板鱼肉,任人宰割。不是楚灵榆的人亲自来接,她不敢冒险。 等木船飞走,她才慢悠悠往山下走。 山路崎岖,走的脚疼。 一路走来没看见一位弟子,全部都去剑道台看比赛了。 从天亮走到天黑,终于到达山下的楚家客栈,此时早已狼狈不堪。 温热的泉水都没办法洗掉身体的疲倦。 楚灵榆将身体沉下去。 泉水开始变得寒冷刺骨。 楚灵榆睁开双眼,不再是木桶,周围变成无边无际幽暗的水域。 窒息的感觉攀爬到心口。 她拼命往上游去,朝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亮游去。 前方闪过一道乌黑的身影,快到楚灵榆根本看不清楚。 一眨眼,脚踝处缠着类似蛇尾的阴湿东西,紧紧拖着楚灵榆下坠。 那可怕的东西隐藏在黑暗的角落,楚灵榆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全貌。 漆黑的境界楚灵榆甚至都看不清自己。 嘭咚一声。 楚灵榆从幻境中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是一个蛇不像蛇莽不像莽的奇怪东西。 头顶两个畸形怪角,一个被砍断,上面挂着早已枯萎的花环,他的左眼,被插入一把剑,整个眼窝凹陷,看得见森森白骨,剑上锈迹斑斑,花纹看不太清。拥有人一样的肩膀和锁骨,胸膛和小腹。心口有几片还未化形干净的白色鳞片,小腹之下是长长的蛇尾,一层一层将楚灵榆紧紧缠绕在身前。 双手抱着楚灵榆的腰,身下的蛇尾缠绕楚灵榆的双腿。 对视的时候,从白骨眼眶里流出红色的血泪,从另一只眼睛里流出泪水。 楚灵榆双手抵住他,头偏向别处。 满脸,不对,整个身体都写满了抗拒。 这个怪物丝毫没有察觉到楚灵榆的抗拒,将自己挺拔的鼻尖搁在楚灵榆的锁骨旁闻来闻去。 “滚开呀。”楚灵榆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 “小姐,怎么啦?”门外的仆人问。 “没事,下去吧,今晚都不要再来。” 楚灵榆随便找了一些自己的衣服给他穿。 没想到自己一巴掌把他扇成人。 他不会说话,不会穿衣服,更不会走路。 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滚到楚灵榆的脚边,伸出双手抱着楚灵榆的腿,玩楚灵榆垂下来的衣摆。 活脱脱像一个大傻子。 “真麻烦!你会杀人吗?” 傻子没有回答。 第二日,楚灵榆是坐自己的木船回去的。 路上果然看见四分五裂的木船静静躺在山的深处,高高飞扬的楚府桅杆此刻不知去向。 看来很多人都不想她回来。 那就全部杀掉好了。 她回来的时候,三伯父正抱着瓷坛往祠堂去。 这个楚府一片寂静,明明正月十五才过完,喜红的灯笼早就被卸下,挂起白色的灯笼和白色的布,地上黄纸烧起的灰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惨白的月光下透出一丝诡异。 楚灵榆从后门进来,路过祠堂时,恰巧看见三伯父鬼鬼祟祟的。 修炼之人身体较为轻盈,楚灵榆神不知鬼不觉走到他的身后。 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三伯父的肩膀上。 手下的身躯明显一怔,脑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而视线从前方慢慢挪到肩膀的手指上。 一双纤细白玉的手,食指第二节有一颗黑色的痣。 耳侧传来凄凄惨惨的声音,仿佛地狱恶鬼前来索命。 “三伯父,我死的好惨啊!你能不能为我报仇……” 楚松手中的瓷坛一松,落到地上,人手脚并用跑到角落,紧闭双眼,“ 楚灵榆,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杀我……” “不是我害你的,我……我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啊,不要过来啊……” 楚灵榆可不喜欢听这些狡辩,她扯出楚松的一只手,匕首起,匕首落。 小拇指赫然躺在地面,楚松发出猪一般的惨叫,惨叫响彻云霄。 仔细看,其实楚松的大拇指也没有。 6.疯子 “哈哈哈哈哈……三伯父,我是灵榆啊,我不是鬼……” 楚灵榆捂住肚子,笑弯了腰,蹲下来,看着不停磕头求饶的楚松。 将他的头发往上一提,额头的鲜血不断往下流,流到眼窝里,流到嘴巴上。 楚灵榆嫌弃恶心轻轻拍了拍楚松没有被染红的脸,语气温柔的不像样子,她说: “三伯父,能否告诉我二伯父现下在何处呢?我找了一圈没看见,只看见祠堂的你。” 楚松不敢睁开眼睛,任由鲜血流到嘴里,含着鲜血顾不上疼痛嘴里不停说:“城西闻府、城西闻府……” 楚灵榆松开手把楚松重重甩到地上,抬头看见祠堂里一层又一层的牌位,整整齐齐矗立在这里。 下方供奉着许多祭品,两侧点燃的蜡烛风轻轻一吹就灭了。 最下面一层的末尾赫然放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木头,还未雕刻花纹。 楚灵榆上前,点燃手中的这块木头,焰火蹿的极高,她走近牌位,木头上的火苗落到牌位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原本整齐的牌位开始坍塌,木头断裂的声音,石头落地的声音,还有魂魄哭泣的声音…… 透过绚烂夺目的火光,楚灵榆看见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快乐。 楚松后退几步,火焰逼近自己,感觉都要烫毁自己的身体。 然而楚灵榆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他在心里默念的话,在诡异的时候悄然说出来: “烧死她,烧死这个怪物。” 楚灵榆慢慢回头,身后一众仆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救火。 “将三伯父绑好,我们去会一会与世无争的二伯父。” 楚灵榆擦拭匕首上的鲜血,刀光火焰里,她的眼睛异常璀璨,身后一半的牌位即将被烈焰燃烧殆尽,另一边被烛火遮挡的暗处,延伸出无限的黑暗。 那些漆黑的暗影爬上墙壁,爬上屋檐,爬到楚灵榆的脚边…… 才听说自己受伤就开始谋划夺权,踏上木船以为就能处之而后快。 二伯父啊二伯父,是否太过天真。 乌云遮月,了无星光。 “砰砰……” 是敲门的声音,烛光颤颤巍巍摇晃,正值夜深,身边的小厮没有上前传话,楚远意紧盯着远处大门,其他人不敢擅自起身开门。 一时间陷入莫名的寂静,只能听见风吹飒飒的声音。 楚远意的儿子楚舟欲要起身开门,被他拦住。 又是一声砰砰的敲门声。 像是阴间地狱黑白无常索命的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 一阵一阵,突然间捆上你的脖子,扯着你的身躯,最后坠落十八层。 门内有些人已经头冒虚汗,瑟瑟发抖,焦躁不安的手紧握拳头,眼珠死死盯着大门, 门外的楚灵榆玩心大起,想看看谁最先疯掉。 在剑宗装温柔,装善良,她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个好人。 一个心系天下,斩妖除魔,救死扶伤的大好人。 猛然间脑海里突然记起焚天恶谷的妖龙向自己撞过来,当时自知抵抗不了,扯了师弟师妹过来,哪里想居然比她还废物,不断失去了灵根还被毁了海识。 不中用! 楚灵榆深深吸了一口气。 将楚松往前一推。 门被强行打开,楚松则四仰八叉倒在院子中间。 楚灵榆踩着楚松的身体走到大厅。 所有人的脸上跟见到鬼一样惊恐害怕,拖着椅子不断后退。 楚远意没有起身,镇定喝茶。 “二伯父,商议为何不曾喊晚辈呢?”楚灵榆走了一圈,将在场所有人的脸牢牢记在心中,而后坐在楚远意旁边的位置上,“是晚辈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楚灵榆自嘲道。 她的眼神带着自怨自艾,甚至拿出手帕擦拭根本就不存在的泪水,仔细看确实红了眼眶,但眼底却是令人恐惧的疯狂。 她很会演戏,像一个天生的戏子。 很多人都被她骗了,包括以前的自己。 楚远意说:“既然能回来,何必装神弄鬼,搅得大家不得安宁。” “二伯父,你很希望我死吗?” 楚灵榆问出心底的话。 没等楚远意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走到楚远意的身前。 楚舟害怕这个疯子会伤害到父亲,手中的瓷杯差一点落到楚灵榆的头顶上。 从暗处出来一条类似蛇尾的怪物,缠绕住楚舟的手腕,将楚舟重重甩在墙壁上。 “住手,别伤害楚舟。” “明明小时候无论是我还是楚舟您都一样疼爱。” 楚灵榆双手撑在扶手上,直视楚远意的双眼,怀念时眼角眉梢带着温柔,只是一瞬间,眼神变得锐利,疯癫。 “可是,你现在居然想夺我的东西……” “楚家如今开了多少客栈,多少当铺钱行日进斗金,你们在座的哪一个吃的穿的用的不是我给的,这样的背叛真是让我心痛。” “来人,不忠的楚家分支,客栈老板,钱行老板,全部杀掉,楚舟砍掉双手,不能让他死掉,至于二伯父,我亲自来……” 一时间楚灵榆带过来的仆人和死侍与楚远意的仆人厮杀到一起。 凄惨的叫声,断掉的头颅,满地鲜红的血,从他们选择站队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些人苟延残喘试图挪动身体,肠子和内脏挂在长剑上,墙壁三尺高的血迹挥洒,喊声叫声哭泣声震耳欲聋。 楚灵榆拿着匕首,被蛇尾高高卷起的楚远意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跳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从木船掉下来的楚灵榆早就粉身碎骨。” “你该从哪里粉身碎骨呢?” 冰冷的匕首一点一点挖开他的心口。 一层一层的绞痛蔓延开来。 刺破皮肉的那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落到她的眉眼周围。 楚灵榆的双眼异常发亮,上挑的丹凤眼里闪烁着失控的光亮,嘴角勾起奇异的怪笑,白玉脸颊滴下别人的血,她抬起修长手指,轻轻抹开。 疯癫、欣喜、恐怖。 直到听见裴之珩的千里传音。 “楚师妹,你在何处?” 楚灵榆转身,看见裴之珩的身影。 楚灵榆没有多想,直接穿越厮杀的人群,朝裴之珩的方向去。 裴之珩还在阻止院子里的人相互打斗。 低头看见楚灵榆满脸带血的朝自己跑来。 手中紧紧握着保命的匕首。 楚灵榆抱着裴之珩的腰,头埋进他的胸前,泪水很快打湿前面的衣衫,而后听见楚灵榆哽咽的声音: “裴师兄,我好怕。” 不远处的楚远意强忍疼痛站起来,是他设的局,给裴之珩递的书信。 “裴道友,你的未婚妻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百无一害的单纯模样,你看到没,她不光杀族人,还杀无辜的人……咳……咳……” 楚远意拖着残破的身体,靠在椅子边,静静望着裴之珩,不断向裴之珩说出楚灵榆从小到大做的所有坏事。 “她只是表面温柔,实则内心狠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楚灵榆后悔方才没有一刀了结他,冷冽的目光不断看向他。 裴之珩的手不断温柔抚摸楚灵榆的后背,楚灵榆没有抬头,匕首陡然调转方向。 对准裴之珩的后背心口的位置。 7.亲吻 “楚师妹平日却有骄纵,但心质纯善温和,断然不是你口中的恶毒之人。据我所知,你们听闻楚师妹生病受伤,连夜瓜分她的家产……” 楚灵榆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更加抱紧了裴之珩的腰身,抬头可怜地看着他。 裴之珩心疼至极,他知晓楚灵榆为了换取剑宗弟子的入门的资格付出了多少数不清看不见的努力,思及此处他将楚灵榆揽到身后,挡住她瘦小的身躯。 此时楚思明突然出现在漆黑的门口。 他穿着一身不知道从来得来的绚丽红衣,衣身修长,腰间挂着做工精细的青色腰带,青丝高高竖起,手中提着一只散发柔光的灯笼,烛火在灯笼里摇曳,身后的阴影落到墙壁上,踏着血水来到楚灵榆面前。 “裴师兄,这是属于楚府的家事,可否给时间我和阿姐亲自解决?” 话是对裴之珩说的,眼神停在楚灵榆的脸上没有再挪开分毫。 裴之珩微微皱眉,紧紧握着楚灵榆的手,见她点头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楚师弟。” 随后他对楚思明点了点头。 走出两步转身回头叮嘱楚灵榆:“楚师妹……灵榆……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求助于我。” 楚灵榆笑容温柔,“放心吧,师兄。” 裴之珩出去之后,楚灵榆冷下脸,侧身打了楚思明一耳光。 出宗门前有给楚思明传信,他居然没有看信,让楚灵榆从天明走到天暗,走了整整一天,腿都差点走断了。 楚思明捂住被打的脸颊,眼神和表情没有一丝疼痛,反而眼睛异常明亮,带着笑意说:“楚灵榆,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从来不会为没必要的人或事生气。” 楚灵榆低头,揉动手腕,“我以为这么多年你早已懂我。” “把楚远意和楚舟带到楚府地牢,每三个月让楚家各个分舵掌权人和旁支亲信过来观看,让他们知道背叛我楚灵榆的下场。” 楚灵榆的目光看向远处失血过多楚远意,楚思明则一脸宠溺的望向她。 手中又多出一个楚灵榆的把柄,他和她一样,在黑暗中挣扎。 晚上睡觉的时候,楚思明没有离开。 一身红色衣袍透着一股难闻血腥味道,楚灵榆捂着鼻子,嫌弃说:“你不回自己的房间,在我这待着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双修第二步嘛?”楚思明问。 他挑眉,坐到楚灵榆的身侧,伸出双手扶正楚灵榆的脑袋。 “你胆敢骗我的话,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楚灵榆抬眸看他,眼神里都是对他的不信任。 看到他的双手触碰自己额间碎发,脑海里突然萌生一个好的想法。 楚灵榆打断他,“我要先绑上你的双手。” 楚思明的眼神暗了暗,但还是乖乖听话将自己的双手递出去。露出宽大的掌心,修长的手指,视线上移,看得到衣袍里紧实的双臂。 楚灵榆解开他的发带,乌黑的披肩发下垂至腰间,垂落时泛出冷艳光泽。 床头不知何时点了两支大红喜烛,烛火微颤,楚思明的眉眼不似平常那般具有攻击性,此时有一种柔和的美,特别是看向面前人时。 楚灵榆一圈一圈仔仔细细将楚思明的手腕捆紧。 她的手勾着楚思明的小拇指,不断向上,直到整个手臂抬起来。 楚灵榆居高临下,用鞭子触碰他那双和自己无比相似的眼睛。 从小到大,她都很讨厌楚思明的眼睛。 她喜欢把楚思明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听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喜欢蒙上他的双眼,把他推进池中,喜欢一鞭一鞭抽打到他全身都是满满的伤痕。 楚思明将脑袋送到楚灵榆手边,温热的触感让她回神。 “阿姐,你想打我吗?” 楚灵榆把鞭子搁在桌子上。 “修为要紧,怎么做?” “第一步:亲吻脸颊。” 楚思明跪在楚灵榆面前,双手被捆住放在身前,只能倚靠膝盖,修长的身躯挡住身后的烛火,他温柔的吻正大光明落到姐姐的眼睛上。 我们彼此唯一最相像的地方。 心中黑暗角落的种子生根发芽,化成藤蔓不断向上攀爬,直到占据他整个心口。 昏暗的烛火下,楚思明看得清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和并未清洗干净隐藏在暗处的血迹。 楚思明的吻落到眼睛,额头,高挺的鼻梁,小巧的耳垂,舔净血迹,吞咽下去,最后落到楚灵榆红润的嘴唇上。 他撬开唇齿,楚思明的脸颊潮红,鼻尖渗出细密汗珠,急促的喘息声落到楚灵榆的耳畔。 楚灵榆幽幽睁开双眼,手指不经意摸到奇怪的东西。 面前的楚思明闷哼一声,整个身躯靠在楚灵榆身上,瞬间,感觉又诡异般变大了些…… 裴之珩被安排在客房,手中拿着一只木制的簪子,仔细看宽的一头也镶嵌着一颗红珠子。 他心中担心楚灵榆。 半夜去她闺房怕别人说闲话。 于是,他捏决打开珠子。 心里想着只看一眼便好。 昏暗的烛火下,看不清的模糊人影,他听见急促而热烈的喘息声…… 8.房间 瞬间裴之珩出现在楚灵榆的房间外,抬起叩门环的手臂停在半空。 僵硬、沉重甚至进退两难。 他平日里淡然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楚和难过,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门上,手按在门环上,只要轻轻一晃,便可抓住那个男人。 亦或者就直接推开门闯进去,让他们措手不及。 裴之珩沉默地闭上双眼,黑暗中耳朵的听觉似乎更加灵敏,他听见细碎微弱的喘息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屋内烛火微弱,看不见人的身影,月光流转,倾洒青石地面。 最后他不愿让楚灵榆伤心,也不愿意楚灵榆难堪。 修长的手指紧握拳,衣袍下青筋涌现,重重吸了一口气,叩响门环。 幽黑静谧的夜里突然想起声音。 屋内亲热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之珩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出现。 “楚师妹,你身体如何了?” 裴之珩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翻江倒海隐隐作痛,双手无力下垂,指节泛白,镶嵌到掌心,血珠落到月光里。 楚灵榆没有回答他。 等待他的是一片寂静。 “师妹,我可否进来看看你,只……只需看一眼便好?” 屋内还是无人应答。 裴之珩是正人君子的做派,没有经过允许断然不会推门强入。但是个执拗固执的性格,会一直等在门外,直到见到楚灵榆。 屋内楚灵榆也不知道裴之珩到底听见没有,如果听见,听见是多是少。 倘若取消婚约对自己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思及此处,楚灵榆低头,恨恨地咬上楚思明的脖颈,同时用手捂住了楚思明的嘴唇。 楚思明的表情更加疯狂,他舔舐她的掌心,眼底是化不开的爱欲,看向楚灵榆的愤恨不已的双眼,他虽跪在地上,双手却紧紧环抱楚灵榆的腰,不容拒绝贴近楚灵榆,心口紧紧挨着楚灵榆的小腹,手腕处撕裂的伤痕,鲜血顺着手臂落到地面,绳子早已被他挣脱开。 楚灵榆的衣裳被他扒到胸口位置。 精致的锁骨映入眼帘,昏暗的烛火下,洁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的玉峰。 比梦境的楚灵榆更加鲜活。 会生气,会恨他,会用沉沦快感和情欲的双眸瞪着他,稍不留神就会被她抓得血迹斑斑。 他想让楚灵榆的目光永远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冰凉唇从楚灵榆的锁骨一路向下,落到心口一颗红色的小痣上,楚思明视若珍宝,吻了一遍又一遍。呼吸间皆是楚灵榆身上独有的香气,身前的她似乎在止不住的战栗,他抬头,抚摸楚灵榆的脸颊。 身体的灼热让腿间的硕大变得坚硬无比。 屋外传来第三次声音。 “灵榆,我……我能否看了一眼……” 片刻,楚灵榆将门打开,没有全开,仅留三寸宽,她站在黑暗中,身后无一人,也没有邀请裴之珩进来的意思,收了收肩膀上的衣袍,面色红润,肌肤胜雪,透着粉嫩妍丽。 模样有些生气,手指扇着风,冷冰冰开口道:“裴师兄,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 坏了楚灵榆恢复修为的大事,无论平日里再怎么装温柔此刻也有些装不下去了。 她抬眸盯着裴之珩,隐藏在黑暗角落跪着的人,牵起她另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灼热的呼吸落到楚灵榆的掌心中,下一刻,指节被含住,虎牙研磨。 楚思明咬了楚灵榆的手指。 有人在楚灵榆不敢挣脱,她皱眉,眼眸里带着怒意。 “灵榆师妹,我担心你的安危,你失去修为是否……是否需要我守在身边。” 裴之珩看到她眼睛里的怒意,四周暂未有灵气出入,那个人还在她的房中。 威胁她! “不用啦,裴师兄,思明在房中设置了阵法,明日你还需去城外除妖,早些休息。”楚灵榆走出来,将手放到身侧。 明亮的月光下,裴之珩终于看清楚灵榆锁骨下的印子。 方才她站在暗处,裴之珩还欺骗自己或许是虫子叮咬。 楚灵榆见他露出落寞的神情,心中想快点结束闹剧,就尝试用之前的手段。 “裴师兄,我可以抱抱你吗?” 裴之珩怔住,还没回答,楚灵榆上前一步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楚灵榆的手臂传来滚烫的热,鼻尖萦绕楚灵榆属于的幽香,他低头,看到楚灵榆红着眼眶,“裴师兄,谢谢你,如果今日不是你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想到二伯居然想瓜分我的家产,联合我手下的亲信,差点让我死在半路上。” “如果我死了,裴师兄,你会为我报仇吗?” “如果我死了,裴师兄,你会另娶他人吗?” “如果我死了,裴师兄,你还会一直爱着我吗?” 楚灵榆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都是裴之珩从未想过的问题,他的脑海出现短暂空白。 “我不会让你受伤,更不会让你死去……”裴之珩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 “灵榆,你相信我。” 楚灵榆点点头,踮起脚亲吻了他的嘴角。 “我相信裴师兄,我困了,我先去休息啦,明日见,裴师兄。” 楚灵榆关上门,没管坐在椅子上黑着脸的楚思明,直径上床休息了。 忙了一天,楚灵榆累的眼皮都抬不起来,翻了一个身睡着。 屋外的人停留好一会,最终离开此处。 楚思明坐在暗处,烛盏在他的手掌间,微弱的火苗颤颤巍巍,倏然被徒手掐灭,焰火灼伤指节,他神色如常,抬眸看向床上的人,对着早已睡着的人露出阴沉沉双眸。 “楚灵榆你就这么喜欢裴之珩吗?我们亲热的时候,也能对着他说出如此动人的情话……楚灵榆啊楚灵榆,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楚思明走近,摸了摸他故意咬伤她的手指。 裴之珩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开始打坐。 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不断在脑海里重演,有一些细节被掩盖,被隐藏,被遗忘。 突然,他睁双眸,起身去了楚思明住的地方。 敲门时没人应,用灵力扫了一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打算再去楚灵榆的住处,身后不远处出现妖的气息。 9.鬼面枭(1) 月光清冷的倒影照在青石地面,风声飒飒,高墙之上,一个身形佝偻的人影迎着半月舒展双臂,背对着裴之珩,漆黑的夜里,不远处的妖手指长出羽翼的绒毛,紧接着手臂不断变大变粗,上面挂满类似仙鹤的毛发,唯一不同,仙鹤羽毛洁白如雪,它的羽毛黑白相间,上面有鲜红亮色,血迹斑斑,有饱餐一顿的样子。 裴之珩按住腰间的无邪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妖缓缓转过动自己的脑袋,寂静的夜里咔嚓作响,半张脸上血肉模糊,仿佛散发恶臭,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只赤瞳扫边楚府周围,随后目光看向城西方向,独自言语,转身抖擞羽毛飞去城西闻府。 裴之珩一路追过去,只见妖落到闻府中央位置,依旧背对着裴之珩,死去的人的尸体整齐摆放在地上,尸体旁边几乎都存在着模糊的黑色影子。 人影走向中间,走向那只妖的面前,一眨眼的功夫,被妖吃掉。 “昼伏夜出,双目赤红,吐人言,食生魂,吃婴孩,裴师兄,是鬼面枭。” 楚灵榆从小涉猎书籍古典,民俗怪谈。方才睡着之后,一双赤红双眸紧贴窗面,不断发出叫人开门的声响,楚灵榆被吵的睡不着,楚思明被他的师父叫回剑宗,无人帮楚灵榆查看。 楚灵榆最讨厌别人打搅她休息,将瓷杯重重砸在地面。 紧接着喊人开门的声音渐大,爪子和木门接触发出刺耳的声响,楚灵榆从床上坐起来,正好对上鬼面枭赤红的双眸和一张惨不忍睹的恶心至极的脸庞。 一双赤瞳,眼眶里黑色流脓的水,脸下血肉模糊,看得见驱虫爬行,嘴是尖锐的喙,上面叼着小巧精致的婴儿长命锁。 猛然冒出几个不一样的脑袋来,每一个贴紧门面,口中叫嚣着:把门打开。 楚灵榆屏住呼吸,房间有阵法,它做不到破窗而入,所以想让楚灵榆自己主动开门。 据她所知,鬼面枭千年之前被神女消灭干净了,一些不成气候的孱弱鬼面枭全部赶去幽冥妖域镇压。 楚灵榆想看看这鬼面枭到底从何而来,便一路跟随,看见裴之珩。 她弯腰贴近裴之珩的耳朵说。 许是才起床不久,披了一件薄霞帔,一缕黑发落到裴之珩的脖颈处,麻酥酥的痒意蔓延至全身,鼻尖萦绕属于楚灵榆的淡淡的香。 黑暗中裴之珩盯着她流光溢彩的双眼,树枝被他悄然折断一截,清脆的声响拉回裴之珩的意识,他把目光放到前方不远处的鬼面枭身上,但逐渐泛红发烫的耳垂,暴露他的欣喜,他庆幸是在黑夜里,楚灵榆很难看出,逐渐稳住自己的身躯,调整狂跳不止的心。 待到那鬼面枭吃完生魂,转身往人多的城中飞去。 “楚师妹,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楚灵榆想着现下也睡不着,不如跟着一起,做实自己行侠仗义,善良仁爱的个性。 “去,为正道万死不辞。” 楚灵榆挽着裴之珩的手臂,手臂温凉的触感和略微撒娇的语气让裴之珩不忍责备。 “得罪了,楚师妹。” 裴之珩揽住楚灵榆的腰,御剑飞行,他站在楚灵榆身后,强有力的手臂搁在楚灵榆的腰间及其克制,不敢乱动,揽住的感觉不是很紧,甚至有些空余。 楚灵榆低头,望向那双克制的手。 脚下的剑虽然和有邪是道侣剑,但早已认主裴之珩,况且自从失去修为她就再也没有拔出来过,对无邪剑来说,楚灵榆算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有灵性的剑不会允许除主人之外的人踩着自己,除非主人认可。 楚灵榆的目光从裴之珩的手臂转到脚下的无邪剑上。 微乎其微叹了一口气。 解决了楚家的事,再去找师尊…… “楚师妹,任何时候站在我的身后,这是我从符咒宗买的遁地符,遇到危险我来不及赶到,你先逃跑……” 楚灵榆大方收下符,纤细的手覆盖在裴之珩的手背上,温柔说,“多谢裴师兄,你待我真好。” 裴之珩抿唇,目视前方,余光看到她收好符。 城池边缘还有月光的照耀,临近城中央,抬头看不到明亮半月散发出来的光亮,周围漆黑一片,成片的屋舍酒楼住宅借着边缘的月光,看得清一点模糊的虚影。 街道空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路上无打更人的身影。 北方的尽头是一面高大的城墙,门紧紧关闭着,没有火把和巡逻的守城侍卫,人们似乎在害怕什么。 许久之前的城池可不是如此,夜里灯火通明,街道商品琳琅满目,让人应不暇接。 上半夜来寻楚松时他一副见鬼的表情应该是与鬼面枭有关。 他们二人小心翼翼,屏住自己的气息,站在较远的位置。 突然,一家屋舍的婴孩啼哭不已,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诡异,家里人着急忙慌点上烛火,原本在摇篮里的婴孩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此时借着微弱的烛火,楚灵榆和裴之珩终于看清为何比平日夜里黑。 屋檐上,树枝下,墙壁中,城门前,大大小小的鬼面枭,密密麻麻紧紧挨在一起,形成遮天蔽日的圆环,阻挡了明亮的月光,在房舍烛光亮起时,所以的鬼面枭慢慢转头,双目赤红紧盯着那座房舍。 黑色眼眶红色双目透露出贪婪嗜血和疯狂。 楚灵榆看了一眼这群没有意识的鬼面枭,她在找方才来到她门前的鬼面枭,她目光扫过,终于在最高的酒楼上发现它。 它那让人作呕的几张脸,长在同一个脖子上,或笑或哭,身形比下面的鬼面枭不知大了多少倍。 房舍里夫妻二人相互埋怨的声音越大,木头和青石墙壁爪子摩擦的声响愈来愈烈。 直到二人不再争吵,那声音也悄然而止。 随后听见窗户外婴孩啼哭。 妇人泪流满面,呆坐在地上,手中紧握着长命锁。 男人几次看向窗外,低头来回踱步。 而婴孩的啼哭渐渐演变成他们孩子的哭泣声。 心软的男人手放到窗前,隐约看见月光照耀下自己孩子可怜孤单的身影。 心中想起白日里,修士的警告: “夜里,无论发生任何事,不得开窗开门,方可平安度过。” 可是,他的孩子,如果只是抱回孩子应当不要紧。 男人一手按住窗户,另一只手握紧窗栓。 10.鬼面枭(2) 阴寒腐朽之气凝结成霜附在纸窗,顺着烛火微弱的光看得清纸窗上道道划痕,叮咚一声清脆的水珠落到男人颤抖的手背之上。 他定睛隔着窗往外看了一眼,街道漆黑一片,耳边婴孩的哭泣声撕心裂肺,他擦干眼角的泪,稳住颤颤巍巍的身躯,下定决心一咬牙,抽出窗栓。 手掌虚脱无力,窗栓掉落在地,窗被打开一条细缝,暖黄的烛火向外延升,四周陷入寂静,男人跟随光线看过去。 一只硕大的赤色瞳孔悄然出现,窗遮挡了部分可怕的面容,往下看一半的嘴角带着鲜红的血,正邪笑着歪头看向男人的身后。 “啊……妖怪啊!” 男人瘫坐在地,不断往屋里爬,女人吓到昏厥,倒在摇篮旁。 咔嚓一声,鬼面枭脑袋落地,几个来回滚到男人脚边,粘稠的血溅满男人的脖子和脸颊,模糊了原本的视线,他抱头痛哭,嘴里叫着婴孩的乳名。 裴之珩重新关上窗,手指按住残破的窗,屋外一些鬼面枭听见动静争先恐后往这里闯,小小的窗外挤满不速之客,叫嚣开窗的声音愈来愈大,密密麻麻的爪子堪堪刺上木头制成的窗和门,裴之珩一道剑意灭了烛火,紧贴窗的指节和掌心逐渐麻木。 他低头,黑暗中发觉有少许霜雪覆盖在自己的手上,凉意刺骨。 “蠢货,白日里没有修士与你讲吗?无论如何不得开窗开门直至天明。” 楚灵榆站在摇篮另一边,忍不住骂了一声,嫌弃地抱起摇篮里熟睡的女婴,递给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的女人。 男人见到孩子并未被妖怪捉走,一时间由悲转喜,连滚带爬来到妻子身边,眼角住不住的泪珠哗啦啦往下流,耳朵哪里还听得见楚灵榆讲什么,一个劲的感谢仙子,感谢仙者,与妻儿紧紧相拥。 楚灵榆看到这一幕,忍住杀掉蠢货和显摆情深意切一家三口的冲动。 转而深吸一口气,来到裴之珩的身侧,笑容甜甜问:“裴师兄,我们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 裴之珩往窗下圆桌这边动了一步,不留痕迹错开了楚灵榆亲近的举动,担心霜雪不是人间之物,对于修者会所伤害。 他侧着身躯,遮住自己按在窗上的手掌和手臂,双眸看向窗外,“对。还有一个时辰天亮,你就地打坐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在。” 楚灵榆却不愿一个人独睡,她搬来椅子,双手撑着下颌,裴之珩想要躲避的手掌未曾来得及收回。 遮蔽明月的鬼面枭从半空坠落重新寻找住所,清浅月光从细碎的枝叶倾洒出来,街道和屋檐渐渐开阔清明,依稀看得见一些轮廓,楚灵榆从椅子上站起身,猛然靠近裴之珩紧按窗的手。 “裴师兄,你的手?” 楚灵榆靠近,温热的呼吸落到裴之珩的指尖,他慌张后撤手指,皮肉和霜雪相融,动弹不了。 楚灵榆抬手触碰时,他出言阻止。 “灵榆,这不是普通的霜雪,应当是鬼面枭从幽冥妖域带过来的。” “别碰。” 楚灵榆乖巧点头,伤害自己的事情她办不到。 过了好一会,思及鬼面枭和妖域二人似乎想到什么,异口同声说:“神女剑。” 至此天光大亮,街道陆续有人出入,裴之珩手掌心的霜雪化成水滴落到地面。 他写信告知掌门师尊,幽冥妖域的鬼面枭出现于城池中,恐神女剑镇压群妖失力,遂请师尊派师兄前往妖域一探究竟。 楚灵榆幽幽地说:“掌门师尊派乌大师兄将我从紫云剑阁赶了出来,如今我已不是剑宗弟子,偏我的弟子契还在青濯师尊手中,待到鬼面枭解决完了,我就去妄虚海找青濯师尊解除弟子契。” 裴之珩安慰道:“楚师妹,你别担心,焚天恶谷的妖龙另有蹊跷。” 裴之珩查到一些隐私,只是暂时不能对她说,也不忍楚灵榆饱受失去修为的痛苦,整日苦不堪言。 楚灵榆听见裴之珩的话,抬头微怔,原本放回百宝袋的雪肌膏又重新回到她的掌心。失去修为的煎熬,比起从前遇见的任何事情都让人难以接受。 吃了无数丹药换来勉强康健的身体,起早贪黑夜以继日的练习剑术才堪堪够上剑宗的门槛,回头看满手茧子和辛苦得来的修为,在一瞬间毫无征兆的失去,她接受不了。 说要解除弟子契是假,让青濯师尊助她才是真。 楚灵榆欣喜,失望难过的神情焕然一新,“真的吗?裴师兄你的意思是有贱人害我嘛!” “暂时不能如此说。” 裴之珩手掌轻轻握拳放到嘴角,昨夜寒气入体,他轻声咳嗽。 楚灵榆没有继续追问,从百宝袋拿出雪肌膏,牵着裴之珩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坐在桌前。 用指腹慢捻,揉搓几圈,小心翼翼点在裴之珩皮肉裂开处。 接触雪肌膏的地方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丝温润的凉意驱赶心底寒凉的霜雪。 他垂眸看见楚灵榆雪白指节上的一颗痣。 自己的手掌摊开,任楚灵榆修长的双手牵住、掰开、揉搓、按压。 许是第一次与人上药,不懂力度大小,不知伤口深浅,涂抹较多,不一会整个手掌变恢复如初,看不出一丝伤痕来。 楚灵榆抬起头,睫毛轻掩,眼眸澄净明亮,闪烁动人的光芒。 她双手紧握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腕,从桌角举起,给他看。 “全部都好了,裴师兄。” 裴之珩点头,收回手臂,悄悄放置身后。 “今夜我们二人扮夫妻,就在此处将鬼面枭杀个干净。” 楚灵榆提议,可惜有邪剑无法使用,不然一剑一个,岂不快哉。 裴之珩脸颊微红,不敢正眼看楚灵榆,侧过身躯倒了一杯水,慌张下咽,方才缓解紊乱的心跳和微微泛红的脸,只是耳朵还是略显烫意,让人心神不宁,难以正视师妹。 “我觉得不妥,夜里不知多少鬼面枭,既然可遮蔽月光,必然数量庞大,贸然开窗,一旦破窗而入很麻烦。” “不如从哪来回哪去,引入阵法连通幽冥妖域,再由那边师兄们护法镇压,我只担心神女剑倘若丢失或是失力镇压不住,妖域惯有的平衡被打破……” 裴之珩在等掌门师尊的信。 傍晚,裴之珩终于收到镇守妖域师兄的信。 信中说暂未发现神女剑有异常,他们也会配合将鬼面枭重新引入幽冥妖域。 以阵法开启为信号。 夜里裴之珩和楚灵榆二人穿戴整齐一丝不苟躺在床上,裴之珩闭着双眸,楚灵榆睁眼看向床顶。 裴之珩额角有些许汗珠,紧绷的身躯僵硬,楚灵榆稍显随意,翻来覆去睡不着。 起初二人相隔较远,楚灵榆一点一点挪动,直到自己手臂贴近裴之珩。 “裴师兄,你害怕吗?” “并不。” “裴师兄,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可以。” 房子灯火通明,且窗栓未插,仅关窗。 黑夜到天明,鬼面枭走过门窗却未进分毫。 靠近这房舍的人全部搬到别处,裴之珩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何事盖为不理,不要起床开门开窗。 清晨,楚灵榆揉了揉眼睛,解释道:“应当缺少孩子。” 11.鬼面枭(3) 正午裴之珩将孩童抱进屋内。 小孩一进屋不肯下来,抱着裴之珩的手臂哭着闹着不愿松开,身后跟着一对夫妻,粗布衣裳,低眉顺眼,模样略显沧桑和老态。 楚灵榆极其不喜爱哭闹的孩童,碍于裴之珩在身前,没有用双手捂住耳朵,只是在裴之珩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一眼眼角带泪的孩童。 孩童看到楚灵榆凶神恶煞的眼神,瞬间闭上哭泣的嘴,躲在裴之珩的身前,用裴之珩的身体挡住楚灵榆的目光。 他窝在裴之珩的怀里不敢抬头,脑袋偏了一点望向楚灵榆的脚尖。 咧开嘴角,无声落泪,屋里安静些许。 裴之珩背对着楚灵榆,故而没有看见楚灵榆的动作,他虚蹲着身体,摸了摸小孩圆滚滚的头,从桌子上拿出一些零嘴,递到小孩的手中。 身后的夫妻误以为二人也是夫妻,紧张的心略微缓和,便开口道:“姑娘的夫君很会哄孩童。” 楚灵榆点点头,“嗯……年纪小的师弟们全部都是他在照顾。” 裴之珩陡然转身,手掌中正放着单独挑出来的楚灵榆爱吃的桂花糕,他抬眸看了一眼楚灵榆,目光落到楚灵榆的鼻尖。 他不敢看她的双眸。 目光下移到嘴角,掌心的桂花糕有些发烫,小孩攥着他的衣袖,馋嘴至极,指着他的手掌心小心翼翼说:“吃。” 原来是桂花糕的香气。 裴之珩摇摇头,蹲下来,朝小孩温柔地说:“这一份是留给姐姐的。” 楚灵榆不知道何时来到裴之珩的身后,她勾起嘴角,弯腰微笑,朱钗流苏随着晃动起来,耀眼却又明亮夺目。 “这个是师兄留给我的哦。”楚灵榆用手指从裴之珩掌心捻起来,小声说道。 小孩似懂非懂地歪头。 裴之珩拿出符咒,楚灵榆递给他簪子,插进小孩指尖,一抹鲜红的血液飘到符咒上,小孩还未来得及嚎啕大哭,身侧逐渐出现一位长相一样的小孩。他如同受到惊吓一般,跑到父母的身后。 符咒做出来的小孩学着正常小孩的动作,躲到裴之珩的身后,颤颤巍巍伸出脑袋,偏偏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向下。 楚灵榆拿出银子感谢他们。 收到银子的夫妻也知道他们二人是从仙山上下来捉妖的弟子,双手合十跪拜感谢楚灵榆和裴之珩。 然后开开心心拿了银子牵着孩子走出屋子。 关上门窗,楚灵榆戳了戳符咒变成的小孩地脸颊。 与普通小孩无异。 随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边,天际涌现出成群的黑影,遮天蔽日,整座城池陷入诡异的寂静中,街道不见行人,屋中没有光亮。 阵法已和昨日一样开好,幽冥妖域周围的师兄严阵以待。 楚灵榆点了火烛。 危险在黑暗处延伸。 裴之珩收回给小孩的糖人。 啼哭声响彻屋内外。 窗户上突然贴近的黑影,硕大的头,锋利的爪子一下一下抓着木质的门和窗,歪头咔嚓一响,流血的眼睛似乎透过纸糊的窗户看向裴之珩,血液渗透到窗面,一条血迹沿着窗沿一路向下,所到之处皆有寒冰刺骨。 裴之珩一剑刺去。 窗外的鬼面枭后退几步,毁坏的窗户边缘燃烧蓝色火焰。 它们的爪子紧紧镶嵌在窗户边缘,脱落的窗架发出刺耳的声响,几个头从不同的地方冒出来,自身携带的妖域寒气,正一点点侵蚀房间。 阵法在窗下,从窗口爬出的鬼面枭会落到阵法被传送到幽冥妖域。 只是它们不走寻常路,不爱破窗跳进来。 暗处的裴之珩果断走出来,一手牵着符咒变成的小孩,一手持剑,站在阵法前。 见到孩子的鬼面枭果然眼冒绿光,争先恐后从既定的阵法闯过来。 再一次踏出迈向幽冥妖域的脚步。 楚灵榆在房间最暗的角落,身躯紧贴墙壁,抬头望向屋中四角。 一个一个重蹈覆辙的鬼面枭都不是那天晚上出现在自己闺房外的鬼面枭。 它去哪里了? 不能开窗开门的禁忌被打破。 楚灵榆总感觉上方有一双,不对,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 她将焚烧符咒捏在指尖,在黑暗中缓慢移动身体。 屋顶上方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子的屋檐被掀翻,石墙坍塌,灰尘铺面,当时楚灵榆选了最靠边的这所房子,也是怕有其他变故。 没想到变故这么快,昨夜给裴之珩给楚思明递了一封信: 鬼面枭妖力深厚,虽从幽冥妖域跑出来,想必修为极高,愿思明师弟多多带些师兄师姐前来相助,联手除妖。 妖邪之气从天而降。 整个房间犹如踏进寒冬,寒凉的冰霜一寸寸蔓延,裴之珩以修为护阵法,对抗鬼面枭的妖力。 修炼千年的妖,凌空的爪子轻轻一踏,没有施加外力,裴之珩的腰身弯曲一些,他向前迈出一步,再一次挺直脊梁。 衣裳破裂,高抬抵抗妖力的双手扭曲弯折,双臂的青筋狰狞,脖颈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裸露的肌肤流下去。地面寒霜攀爬到鞋尖,寒意渗透穿破鞋袜,渗透到身体。 上热下寒,裴之珩被强硬按压住了一条腿,致使他单膝跪地。 楚灵榆发觉裴之珩的腿不太对劲。 指尖紧握的焚烧符被她重重扔了出去,落到符咒做的小孩身上,瞬间燃起大火,跌倒在裴之珩的脚边。 四周的冰霜渐融。 冻僵的腿有了少许暖意,也能够站起身来,裴之珩调整呼吸,气俱丹田,屋外的无邪剑不断驱赶鬼面枭来到阵法前。 而上空蛰伏的鬼面枭终于找到躲藏在暗处的楚灵榆。 它落到狭窄的房子里,五六颗脑袋扭到一处,挣脱不开,但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一动不动的楚灵榆。 距离很近。 楚灵榆用了掩盖身体的符咒,屏住呼吸,缓步挪动到其他位置,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小心又谨慎。 手中紧握有邪剑,楚灵榆再一次尝试拔剑,泛白的指尖使出最大力气,额角细密的汗珠,纹丝不动的有邪。 这一刻楚灵榆恨极了焚天恶谷的妖龙。 面前的鬼面枭在不断靠近,楚灵榆无处可逃。 不远处的裴之珩忙着引屋外的鬼面枭去幽冥妖域,无暇顾及楚灵榆。 紧贴墙壁的身躯已经感受到来自幽冥妖域的寒霜。 楚灵榆微微侧头拔下头顶的剧毒蛇骨簪。 她想活下去,可即便是死,也不该让鬼面枭好过。 她高高举起充满力量和坚实的手臂,手中攒紧的簪子,另一只手指尖夹着燃烧符咒,手腕有一个漆黑的镯子,断角的头和蛇尾首尾相接。 身后墙壁上暗处发生诡变,黑暗里汇聚起来的黑色影子,逐渐组成蛟龙模样。 鬼面枭张开倾盆大口要活吞楚灵榆,硕大的眼珠子从上到下翻转,只有眼白,没有眼珠,牙齿上的腐肉散发恶臭,血液回流从嗓子眼来到嘴角,又流到石地面,流到楚灵榆的脚尖。 她的鞋子被血迹染成红色,位置已经暴漏出来。 楚灵榆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狠狠扎向它的眼白。一道黑血从眼白迸射出来,溅落在楚灵榆的脸颊上。 另一只头毫无征兆的靠近楚灵榆,瞬间被墙壁上的蛟龙黑影咬断脖子,挣扎嘶吼的声音尽数吞没,高昂的头颅将剩余身躯甩到空中,黑暗中吃下这不怎么美味的东西。 楚灵榆跌落在地,双手撑起身躯不倒,青丝遮挡面容。 明亮的光透过乌云缝隙照射城池和街道,也落到楚灵榆破碎无力的身躯上,黑暗不在笼罩,月光粼粼下,双眸看向自己沾染血迹的双手。 而面前的修为最高的鬼面枭已经消失不见。 一股令人欣喜的灵力游走在楚灵榆全身。 簪子上还残留令人作呕的血肉。 楚灵榆如获珍宝捧起簪子,在思考到底什么缘由。 天边出现剑修弟子匆匆而来的身影。 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神女剑坍塌,幽冥妖域的妖和兽潜逃人界魔界鬼界。 12.感情好 千年之前世间秩序颇为混乱,飞禽走兽,妖魅魍魉借助日月精华生出灵识,混入人间,吸收天地山川灵气,逐渐修炼成人形。它们的修炼之法能够延长寿命,日行千里,上天遁地,遭到人的追捧,遂而出现修士。 一时间自称修士的修炼之人如雨后春笋纷纷涌现。 可不久,就有人发现用吸收天地山川日月精华的灵气,不如直接夺走妖丹兽丹来的快。 而妖兽发觉吃人提升修为快,吃同类提升修为更快。 相互残杀,取丹炼化,吸取修为。 于是普通百姓成了妖兽口中的食物,修为不高的妖兽沦为炼化妖丹的补品,有权势的人养起才生出灵识的妖兽,一些只想专心修炼的妖兽和人躲到大山深处…… 又过百年,人族没落,一些心怀天下百姓和大义凛然的人族领袖站了出来,一手木质剑竟也能刺破妖邪的身躯,他们自称剑宗。 一群少年,粗布麻衣,高束头冠,身躯挺拔,顶天立地,身后都背着一把木头做的剑。 斩妖邪,救百姓,解困兽,杀恶人。 其中剑宗大师姐更是以身献祭,与剑合二为一,镇压幽冥妖域千年之久。 “她原本能成仙的!我的大师姐,呜呜呜呜。” 楚灵榆不顾乌师兄的反对强行跟着裴之珩回到剑宗,找到最爱听故事的苏倾师妹,问清楚了神女剑的来龙去脉。 不过,苏倾所讲的是其中广为流传的一种,还有修士说这位大师姐早已飞升成仙。 楚灵榆更倾向大师姐飞升成仙。 藏书阁和剑阁都没有关于大师姐的任何画册与介绍,大师姐的功绩和战力靠历代师弟师妹口口相传。 “楚师姐,你知道嘛!我想成为像大师姐那样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人。”楚灵榆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表示支持。 来剑宗的修士,一百个有九十八个都是这样想的。 楚灵榆和苏倾站在剑阁角落,大殿内站满剑修,神女剑坍塌的事情只有极少的剑修知道,突然所有修士被召集到剑阁大殿之上,苏倾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她看到了昨日被抬回来的师兄和师姐,夜里做了恐怖的噩梦。 苏倾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楚灵榆身边靠近两步,目光落到楚灵榆垂在身侧的手,隐约间能看见指节下深厚茧子,楚灵榆回头看苏倾。 苏倾在楚灵榆平静的目光之下鼓起勇气,手指捏着楚师姐的衣袖袖口,再次微笑看向楚灵榆,那笑容牵强难看。 苏倾走得快,没来得及等自己的伙伴林煜,她素来胆子小,身边有人一起才会安心一些。 楚灵榆专注在听远处掌门说出的话。 “妖界余孽毁坏了我们镇压幽冥妖域的神女剑,导致封印千年的妖兽从幽冥妖域逃出来,人间将一片腥风血雨,百姓岌岌可危,剑宗全体弟子,高举手中的剑,还记得你们入剑宗时的誓言吗?还记得拿起剑刻在剑塚石壁上的救天下三字吗?” 掌门沧桑白发,神情坚毅,亦高举手中宝剑,浑厚有力的声音在挤满人的大殿回响,清楚传到台阶下每一位剑修弟子的耳中。 他们神情高昂振奋,带着斩妖邪的决心,重复入剑宗的誓言。 紧接着长门用抽签的办法,五人一组,两位筑基高阶,一位筑基中阶,两位筑基初期。共同下山斩妖邪,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是试炼也是考验,同时金丹修为的师尊和金丹修为的长老也会暗中前往协助,轻易不要喊他们出来,除非生死存亡之际。 这个结队除妖的法子与苏倾口中千年前大师姐带领小师妹小师弟除妖的法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时候大师姐身后空无一人。 楚灵榆踮起脚尖,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师父。 很快她在波光粼粼的水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苏倾难掩惊喜,跳起来手指水镜:“楚师姐,我们在一起,还有你弟弟和裴师兄,还有林煜……” 楚灵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见一位讨厌的人。 乌师兄。 他面色如常,安静站在长老身边,手指打开迭好的纸,抬眸的瞬间却与楚灵榆的视线在空中相撞,顿时面容略显冰冷。 楚灵榆挑眉,随后目光落到前方楚思明的额角。 肉色疤痕明晃晃挂在额角。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眼神坚定,一步步向楚灵榆走来,身侧的师兄弟纷纷避让。 走近楚灵榆看到他的衣角下摆都是血迹,颜色鲜红,还带着血腥难闻的味道,应当是才处理完魔族匆忙赶来。 楚灵榆捂住鼻子白了他一眼,满眼都是抗拒。 楚思明装作完全没看到她的嫌弃,微微低头对楚灵榆身旁的苏倾温柔道:“我与姐姐有事相谈。” 苏倾点头握紧画本转身去找林煜。 他站到苏倾的位置,这一侧衣摆恰好没有斑驳血迹,他双眼微阖,蹙起的眉逐渐平缓,脑袋不自觉往楚灵榆方向偏,直到鼻尖萦绕姐姐身上淡淡的香气,原本紧绷疲倦的身躯彻底放松下来。 身后的影子相互交织在一起。 楚灵榆听见他发出的轻声叹息。 她仰头看向从未没有在自己面前展露疲倦的弟弟。 脖颈后面的鲜血尚未清洗干净,背上的剑穗随着剑阁窗外的清风飘动。 或许是楚灵榆的目光如火炬,滚烫热烈,楚思明突然睁开双眼,低头靠近。 青丝随风垂下,落到楚灵榆的肩膀。 他们在角落,掌门的结队还未停止,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目不转睛盯着水镜…… 而她看到楚思明双眸里自己的倒影。 楚灵榆一掌拍到他额头,楚思明后退一步,侧身靠窗轻笑。 在外面,他的好姐姐总能装成一副无可奈何却又包容疼爱自己的模样。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楚思明想。 “阿姐,你有见过魔族吗?” “不曾。” “阿姐,我可以靠着你一会吗?” 楚思明得寸进尺,在试探。 他的声音平淡,眉眼间的倦意明显,甚至比之前更重。 “阿姐……”剩余的话没说完,楚思明嘴角溢出鲜血,鲜血顺着流到下颌,他苦笑。 “你受伤了,我陪你去找杨医师。” 前面的师弟眼疾手快扶住了即将倒下去的楚思明。 楚灵榆撕开自己的衣角,亲自动手仔仔细细擦干他嘴角的鲜血,与他们一道去了杨医师住所。 一旁的师弟看着楚灵榆心急如焚的模样,羡慕道:他们姐弟二人感情真好。 13看病 楚思明躺在床上,四肢失去知觉,脸色苍白久久不见转醒。 杨医师马不停蹄从药园里回来,东西还未来得及放下,快步跑到床边,扶起宽大衣袖,手背贴近他的额头,随后解开他心口的衣物,注入一丝灵力探查,刺痛感随之而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在他身体里到处乱窜。 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开始在肉体上显露。 他能感觉到楚思明暂时能够控制住,但也只是暂时。 他收回手陷入沉思。 没有金丹以上修为的剑修,他是强烈反对,独自一人面对修补魔界窟窿以及抵抗从魔界出来的魔物。 尚未形成成熟的心智,也没有强大坚韧的灵识,极其容易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偏偏这位出了名的不听劝,不受管,一股脑就爱往魔界窟窿处修修修,补补补。很多剑修都避之不及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 杨医师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常来此处的楚灵榆:“小丫头,多劝劝他。” 楚灵榆安静地坐在一旁,瓷杯中的翠绿青叶起起沉沉,杯上热气缭绕。她自然知道杨医师说的劝什么。 毕竟当初告诉楚思明这个秘密的是自己。 她搁在身前的双手紧紧绞到一起,指节被按压的泛白,声音略带沙哑开口关心道: “谢谢杨医师,我会劝告思明的。思明的身体不要紧吧?受了这么大的伤也没同我说,如果不是今日吐血我还不知道他瞒着我。” “无大碍,只是以后要少去魔窟修补窟窿,否则容易伤及修为和灵力。”杨医师劝诫说。 开了六副药给楚灵榆,叮嘱她:“喝两天,打坐修养灵气,半个月就可以痊愈。” 之后杨医师便背着篮子离开此处。 楚灵榆看着桌子上的药,拿出一副来,其余的全部装进楚思明自己的锦囊袋中。 屋外有药壶,她那星半点的灵力根本使不从出生火术来,楚灵榆无奈,想丢下楚思明自己先回紫云剑阁。 带他来看医师本就是楚灵榆的善意。 她走到楚思明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毫无生气的他,扫过身体,发觉这里的床过分的小,他的腿弯折了一些,楚灵榆的目光落到心口位置,那里有前不久鞭打的痕迹,新伤旧伤反复迭加,连锁骨处也难以避免,楚灵榆却觉得很好看。 鬼使神差般想要触碰一下自己的杰作,她倾身伸出自己的指节,落到他的心口。 冰凉的凹凸不平纵横交错的触感停留在指尖。 楚思明眉头紧锁,嘴角溢出破碎的声音,楚灵榆难得低头,靠近他的下颌,耳边的碎发垂落在楚思明的侧脸上,楚灵榆从他支离破碎的言语中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拼凑到一起他唤: 阿姐不要离开我。 楚灵榆没有一丝留念,准备起身离开时,她的衣角被紧紧握住。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床上的人依旧死死捏紧,纹丝不动,楚灵榆转身,动手掰开,奈何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掐手、拍手,甚至佯装咬肉,几次挣扎无果,她坐在床上,柔声说:“我去煎药,你如此扯着我的衣袖,我该怎样煎药?” 她坐下时,床上的人已经眉头舒展,只是尚未恢复意识,眼睛不曾睁开。 过了好一会,她听见很小一声骗子。 楚灵榆猜测他醒了,才抬起手臂准备在他的脸颊留下一巴掌时,余光看见谢之珩过来了。 他大步跨进门,带起的晚风拂过门檐上的铃铛,叮咚作响,修长有力的指节握着一瓶丹药,进门微怔,一闪而过的情愫压在心底,视线从楚灵榆的身上转到楚思明紧紧握住的衣角,很快的转身,将丹药搁在桌子中央。 满脑子都充斥着不久前师弟才说的话: 他们感情真好啊! 他也一直知道他们姐弟二人感情不同一般的姐弟。 他们是亲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永远都会保护对方的亲人。 谢之珩的身躯在颤抖,他极力压制陌生的情愫,舌尖的血腥味让他重新回归理智。 慢慢长舒一口气,握出红印记的手掌被他放到身后,他来到楚灵榆身侧,温柔说: “师妹,楚师弟无碍吧?” “无碍,杨医师说休息半个月就能痊愈。”楚灵榆擦拭楚思明额角的汗水,轻晃摇扇为他解热。 “既然如此,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要下山捉那些从幽冥妖域跑出来的妖兽,这里今夜我来照顾。”说完,谢之珩俯身靠近楚灵榆,轻轻拍了楚思明紧紧不肯松开的手指,瞬间紧握衣袖的手就松开了。 而谢之珩也顺势坐到楚灵榆身侧。 他们之间仅隔一拳大小,他的衣袍盖住楚灵榆的脚尖,他的气息强势包裹着楚灵榆,而他的身躯没有在靠近半分。 她不会知道他衣袍下的腿往她的身侧倾斜。 克制又贪念。 楚灵榆真是喜欢又羡慕他们这些灵力修为极高的剑修。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猛然握拳。 “那就辛苦谢师兄啦,对了,楚思明的药还未煎好。”楚灵榆将一旁的药包递到谢之珩的手中,仰头看他,明媚的双眸好似春日湖中的浮光点点,荡漾人心。 “没事,我来煎药。” 肩膀传来热源,是楚灵榆全身放松靠在他的肩膀。 窗外的月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落到青石地面,也落进窗内。 烛火摇曳,黑暗中谢之珩的耳垂渐红发烫。 等楚思明悠悠转醒时,只看见谢之珩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打坐。 他不顾身体的疼痛,小腿发麻,挣扎着爬起来,“我姐呢?怎么就你一人?” 14.镇子 “楚师妹回去休息了。”谢之珩听见他的声音,睁开双眼,轻轻抬手,桌子上的药来到楚思明的面前。 一碗乌黑浓郁的药。 楚思明非常讨厌喝药,漂亮动人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嘴唇抿起,看得出十分讨厌,并且没有楚灵榆在场的话,他一般都是找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倒掉。 他接过漂浮在空中的碗,把它搁在床头边,没打算喝下去,起身动了动双手。 谢之珩见他能下床走几步,便向他告辞。 到门口,想起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刚想转身询问。 看见楚思明将那一碗药水尽数到给窗台的花盆,嘴角还带着顽劣的笑。 谢之珩没有劝阻,心中已有答案,问不问出来,或许没有那么重要。 他抬头望向明亮的月。 楚灵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清晨透过铜镜看见眼下的乌青。 其他几人早早来到山门下,他们要走西北方向,有罗盘指路,倒也不害怕偏离。 楚思明不顾杨医师的劝诫,非要此刻跟着一起来。 杨医师气的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放他离开。 山门口,陆续有剑修弟子们离开去往不同的方向。 “楚师姐,我们在这边!”苏倾招手。 楚灵榆走下台阶,依次看见一身湖绿色的谢之珩,背对着众人,光影透过衣衫,看见他肩膀宽厚,臂膀有力的线条,静静矗立在最前面,手中握着罗盘,低头认真观看。 苏倾扎着两个辫子,辫子里戴着鲜艳的山间野花,一身淡粉色,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喜悦。 她的身后站着应该就是林煜,他的视线落到苏倾身上,肩膀背着两个包袱,一大一小,手里拿着一束草,花都在苏倾头顶上。 最后面是原本该好好休息的楚思明,他靠在石壁上,玄色衣袍融入暗色石壁,面色比昨日好了些许,正在伸手逗弄一旁飞来飞去的蝴蝶,捉住又放飞,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见到楚灵榆过来,楚思明迎着她走过去,初升的日在他身后,光落到楚灵榆高束的青丝上,将她整个人笼罩一层了淡淡的耀眼的金色光芒。 楚灵榆停在台阶高处,楚思明仰头,低声埋怨她昨日为何不等自己醒过来。 “累了。”楚灵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她向来懒得装姐弟情深,说完直接往前去。 楚思明却很开心,较比之前,楚灵榆甚至都不太爱跟他解释,经常无视他的话。 “楚师姐。”苏倾和林煜说。 “苏师妹,林师弟。”楚灵榆点头示意。 谢之珩闻声回头,很自然地接过楚灵榆的包袱,背在肩膀上。 楚思明双手环抱,站在最后面,明明日光温暖却周身气温骤降,他的目光看向接过楚灵榆包袱的手,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 如若有婚约,道侣在外可相互依靠。 这才是楚思明不管不顾非要一起来的原因。 她的姐姐虽然恶毒,但对于修炼外的事着实单纯。 楚思明难过的想。 御剑飞行直接离开云泽城的范围,一路向西北而行,很快他们抵达第一个小镇。 他们的任务将所到之处的作恶妖兽全部杀死,特别是幽冥妖域的妖兽,列阵排查,决不能有漏网之鱼。 下午,夕阳斜照,镇子安详平静,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妖和兽的踪迹。 楚灵榆他们一行人先去了客栈,安顿好了,分头行动。 楚灵榆和苏倾查最近有没有失踪或者死像怪异的人。 谢之珩他们三个则从附近山川开始向镇子,一寸寸的土地开始排查。 苏倾是第一次出来做任务,有些新鲜还有点害怕,她跟楚灵榆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妖。 “师姐,你见过很多妖吗?” 苏倾抱着木头做的剑,跟在楚灵榆身侧,她还未经过历练,也没有资格去剑冢拔剑,只有一把木头剑,上面刻着一朵小桃花。 楚灵榆点点头,其实也不多,两只手能数过来。 上一次一起做任务的师弟师妹被她拉到身前挡恶龙的袭击。楚灵榆看向苏倾瘦小的身体,问了一句: “你平日里都在偷懒吗?” 苏倾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楚师姐,你看出来了?” “你继续这样,一辈子都不可能去试炼,更不可能去剑冢选称心如意的剑。”楚灵榆难得大发善心,说完后,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有点过了。 她没有跟比自己弱小的师妹打交道的经验。更多时候,她会无视师弟师妹的存在,专心修炼,提升修为。 但这一次的任务关系到自己灵力的恢复,如果真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亲自杀掉妖,杀掉兽,就可以恢复灵力和修为,她就必须借助所有人的帮助。 单单凭借她这一星半点看不见摸不着的灵力,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楚灵榆轻轻拍了拍苏倾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她尝试鼓励苏倾。 就像曾经沐云师父鼓励自己一样。 苏倾紧紧握着剑,很郑重的对楚灵榆说:“这才完成任务之后,我一定要去历练,再去剑冢选剑。” 楚灵榆如释重负,她果然不适合鼓励人,她更喜欢拿鞭子抽人,听着他们动人的惨叫,跪地求饶,痛苦地完成任务或者目标。 她摸了摸有邪剑上缠绕的鞭子。 和苏倾继续挨家挨户的查看。 直到深夜,看完问完所有的百姓,没有失踪或者生大病的人。 谢之珩他们也回来了,方圆百里没有妖和兽的痕迹。 第二日,楚思明和林煜去查酒楼,茶馆,市坊……一切人多的地方。 谢之珩教楚灵榆和苏倾列阵排查。 楚思明路过酒楼被人拦住。 一位美人凭栏而立,好巧不巧,正好将花插到楚思明的头顶。 楼下的家仆赶紧拦住楚思明离去的脚步。 “公子不能走,你收了我们东家的花。” 楚思明摊开双手,花从头顶垂落。 上面有妖的气息。 15似狐 林煜走在前面,听见动静回头,与楚思明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的手按着腰侧的剑,退到喝酒听曲的人群中央。 楚思明抬眸,一抹倩影消失在二楼凭栏。 他弯腰拾起地面鲜艳欲滴的花,放置掌心中,凑近时花瓣上漂浮着一丝黑色的雾气,那雾气似有意识也不害怕,慢慢从花上攀附到楚思明修长的指节。 最后在指尖消失不见。 楚思明手指骤然合拢,手掌向下,花被捏碎,纷纷扬扬落到干净的地面。 不远处走来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容貌虽然隐藏在面纱之下,但气质独特,嗓音温婉,特别是额间一点红,魅惑人心。 楚思明挑眉,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冷下来。 那女子却不胜在意,笑盈盈地问:“公子,可有道侣?” 楚思明不知道这妖是什么意思,故而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他将此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看不出修为和妖力几何,不敢轻举妄动。 幽冥妖域的妖,一半修为高武力强善于诡计,一半蠢笨却力气大善于贪吃。 女子见楚思明后一步,原地倾身靠近,眯起双眼,鼻子开始寻找独特的味道,从楚思明的腰间位置,抬头一路向上,停在半空,享受般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弯弯,笑容艳丽,眼睛全是渴望,她轻声说: “你的血液有魔族的气息。” 楚思明心中少许震惊,剑宗弟子都知道他在辅助修魔界缺口,每个月也都会去静心池中清洗全身,但除了掌门和师尊几乎没有任何人看出他异常。 楚思明的双眸一动不动盯着她,嘴角勾起笑出了声,冰冷的声音说出讨人厌的话:“狗鼻子吗?这么灵!” 女子没有生气,娇笑着上前,手指落到楚思明的心口,隔着衣衫怜惜道:“是谁这么狠心啊?心间有口子,身上是鞭痕,对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下如此狠的心,我替你不值。” 楚思明觉得耳边聒噪,同时不喜欢别人窥探到自己心底的秘密,所以他重重拍打女子即将伸到脸颊的手,腰侧的剑瞬间来到他的手中。架在女子的脖颈处。 他想先试试这个妖与试图冲出魔界缺口的魔到底谁更加厉害。 “小子火气蛮大的,出门在外,那剑宗老头,没有教你知书达理吗?” 一言不合,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暗处的林煜出门放了纸蝴蝶通知谢之珩三人,转身就看见慌张往外跑的酒客们。 酒楼的客人和伙计吓的四散逃开,有些抱头躲在角落,默默祈祷不要受伤。 林煜想要御剑帮忙,楚思明说:“先将百姓送出去。” 房梁上的妖,露出尖锐锋利的爪子,额间长出白色绒毛,一点朱砂红四条线向整个脸颊蔓延开来,头骨长出耳朵,眼睛变成青色,身后长出两条巨大的尾巴。 形似山野常见的狐狸。 “哈哈哈哈,心中有大义,那是什么让你和魔族有牵扯呢?” 一击利爪阴风带着深厚修为堪堪落到楚思明起跳前的位置。 楚思明之前修复魔族缺口导致的伤还未恢复。 现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而且这只妖的速度很快,身躯跳跃,影子模糊,身后、上空、窗外,很难预判到她下一步的位置。 楚思明噤声在走道中,酒楼建造特殊,环形走道收尾相连,中间空的,顶上镂空,或有日光照射,可从高处往下俯瞰。五层高,他在第三层。 每一扇门一模一样,连雕刻的花纹都相同,门前挂着编牌,叫着不同的名字。 里面出现女子的影子,楚思明推开门,一剑封喉,面前的女子烟消云散。 陆陆续续打开一些门,都是漂亮妩媚的女子模样。 而且五官和模样逐渐向楚灵榆靠近。 以至于他再次举剑时,只能紧闭双眼,但心中会有一道声音,讽刺他不敢杀她。 嗯,像极了姐姐胡搅蛮缠的性格。 而眼前容貌略微相似的“楚灵榆”开口:“原来这就是你心中所想的神仙道侣吗?小剑修。” 楚思明本来对抗魔族侵蚀就烦,看见妖顶替楚灵榆的脸就愈加烦躁,他伸手紧紧掐住面前女子的喉咙,眼睛涌起暗色的属于魔族的气息,手腕开始的青筋一层一层不断往上的黑雾,正在吞噬楚思明最后的理智。 指节用力,妖的身躯落到地面,她不紧不慢爬到走道,从上往下看。 身后的楚思明正难受的单膝跪地,背脊弯曲,剑插在木板上,深红的血从眼角流出,黑雾般的影子争先恐后从他的身体出来,周围的结印让黑雾影子挣脱不掉。 看上去像融合的魔物。 殊丽打不过也就不再看他,低头看到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眉眼间与身后的人很是相似,她嘲笑:“瞧瞧,你喜欢的道侣来了,只不过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衣袖。” 楚思明没有任何反应。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楚灵榆的声音:“楚思明?” 面前的人意识逐渐回来,那些黑雾般的影子慢慢消失在他身体的上空。 殊丽吹了一口气,手中变出一朵花来,她的整个身体化成妖气钻进花里,鲜艳的花瞬间枯萎落地。 “小修士,我们晚上见。” 楚灵榆找到楚思明的时候他正蜷缩在地上,眼尾微红,呼吸微弱,手指紧握自己的剑,地上流动着陌生的血迹。 与谢之珩一起查看楚思明身上有没有致命伤口。 原本昏迷的楚思明却突然睁开眼睛,不由分说抱紧了楚灵榆的腰身,低头脑袋靠近楚灵榆的肩头,发出哽咽的声音。 谢之珩的手停在半空,默默收回。 苏倾和林煜认为是楚思明经历如此重要的事情,肯定会向最亲近的人寻求安慰。 楚灵榆见这么多人也不好推开他,只能任由他霸道蛮横的抱着自己的腰。 他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裳,一整个男人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双臂环抱的力量越来越大,似乎要把自己融到身体,楚灵榆轻声安抚他。 “答应我,下次不可以这么莽撞,一定先保护好自己,等我和谢之珩到,不能贸然行动,好嘛?” 怀中的楚思明没有出声。 他怎么会浪费与楚灵榆亲密接触的机会。 姐姐啊姐姐,多么希望人前的你永远爱我。